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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观●点】天台桐柏宫雍正御碑

时间:2017-08-15  点击:1014



最近,中央电视台《国宝档案》栏目将临海市东湖碑林中的一块石碑作为国宝推出,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。这块石碑貌不出众,何以能享此殊荣呢?原来,这块石碑上面刻有清代雍正皇帝御笔亲书的《道观碑文》,人称“圣旨碑”。


可是你知道吗,雍正御书的“圣旨碑”,当时竟然是“一正二副”有三块。临海的这块只是一个副本分身而已。真正的“圣旨碑”竖立在紫阳道场天台山桐柏宫中。碑高约六米,上有雕龙碑盖,下有高台碑座,高大雄伟,制作精美,一派王者风范。题额是“崇道观碑文”,而不是临海的“道观碑文”。

上图为天台山桐柏宫雍正圣旨碑残片

因为这篇碑文是雍正皇帝专门为天台山桐柏宫(崇道观)写的。碑文高屋建瓴,文采飞扬,盛赞紫阳真人及其《悟真篇》的“佛仙一贯”理念,记述修复紫阳道场的始末。文字潇洒飘逸,颇具仙家风范,实乃不可多得的文物精品。


那么,雍正皇帝为什么会御笔亲书这篇“崇道观碑文”?又为什么这一篇碑文会派生出三块“圣旨碑”呢?这就要从雍正皇帝倡导“三教和合”说起。


1、雍正治国 力主三教和合


    清朝的雍正皇帝,在民间传说中,是一位冷酷凶残的暴君。然而我在研究天台山文化过程中却发现,雍正皇帝其实是一位文韬武略、励精图治的有为皇帝。他在位的13年中,仅奏折批语就达20万件一千多万字。经济上,国库白银从七百万两增加到六千万两,为乾隆盛世打下了坚实基础。

上图为雍正皇帝密谕手迹

    文化上,主张“三教一理”,倡导“和合文化”。对三教圆融的天台山,更是关爱有加,敕封寒山拾得为“和合二圣”、张伯端为“大慈圆通禅仙紫阳真人”,相继重修了桐柏宫和国清寺,让天台山文化得以发扬光大。

上图为老桐柏宫(鸣鹤观)紫阳殿

    作为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,雍正皇帝需要儒、释、道统一的思想体系,以适应巩固国家统一的政治需求。当时的三教人士难有如此思想境界,多以攻击他教来抬高自己。雍正为此多次颁谕,宣示三教一体之理。

上图为新桐柏宫紫阳真人坐像

    如雍正九年正月二十五日,《敕修龙虎山上清宫上谕》中就明确宣示:域中有三教,曰儒、曰释、曰道。儒教本乎圣人为生民立命,乃治世之大经大法;而释氏之明心见性,道家之炼气凝神,亦与吾儒存心养气之旨不悖……

中国道教协会会长任法融道长在桐柏宫致辞

2、理念相契  敕修紫阳道场


     就在三教相互诋毁的乱哄哄中,雍正皇帝找到了知音,那就是道教南宗始祖、北宋时期的天台紫阳真人张伯端。张伯端《悟真篇》序中所言,与雍正的“三教一理”理念完全契合。《悟真篇》全书讲的,就是将道教传统上凝神炼气的“养命固形之术”,与禅宗澄心遣欲的“达本明性之道”融合为一,构成“性命双修”的内丹功法。

桐柏宫云海

    其理论核心就是“教虽分三,道乃归一”。尤其是他阐述的心性学理,令雍正皇帝“深为悦服”。这在后来敕封禅师谕旨中有着明确表述:……紫阳真人所著《悟真篇》,不特为道教真诠,即此外集,亦释门中最上一乘宗旨……紫阳真人乃洞彻禅宗之渊微,提挈性天之纲领。朕心深为悦服。

天台山桐柏宫紫阳殿法会

    这种思想理念的高度一致,就使雍正与张伯端成了跨越历史的精神朋友,进而产生了为紫阳真人在其故乡天台山修建道场的心愿。于是,就在雍正九年,给浙江总督李卫发了一道朱笔密谕:

仙境中的天台山桐柏宫

    天台山闻得有紫阳真人洞府,未知可有道场观宇否?可详细留心访查。若有可应修理振兴处,密议奏闻。向来知天台僧院亦甚多,可有大丛林有名望寺院否?可将天台总景绘一图呈进……

    再:葛仙翁道场亦在天台,未知与紫阳真人仙踪一事否。闻得仙翁道场俱皆消磨,符箓皆归龙虎山,未知从何代废坠。今若振兴复旧,可能查其遗迹传闻整理否?朕有一心愿,可代朕详细查考议奏。若系两事,紫阳真人道场更为切要。朕专为紫阳真人仙迹起见事也,卿可知之。特谕。

紫阳真人简介

3、李卫粗率 错定紫阳乡籍


    浙江总督李卫是雍正皇帝的心腹重臣,接到密谕后不敢怠慢,很快就派出浙江粮道朱伦瀚赴天台山,“借以查勘金清港闸水利工程为题,顺道密往察看”。

    李卫在雍正九年回复雍正皇帝的密折称:伊先至天台山,后到府城。考之郡邑旧志,及《赤城》、《一统》诸志,俱载紫阳真人为张用诚,字平叔,乃台之临海籍。惟《天台山志》则载:张伯端,字平叔,天台人,遇仙之后改名用诚,号紫阳。与诸志稍异。但今府城中尚有紫阳楼,传为真人故居,久已改建元坛庙,另起楼于左侧,为仙像以祀。

    又因真人曾著《悟真篇》,故府治之北有悟真桥,并有悟真坊在于城北。此皆其遗迹。至相传洗浴遁去之处,在临海县西北六十里百步溪。今百步岭之半山,仅存祠屋三间,供有真人石像、题诗碑记。其在天台,惟桐柏宫有真人于此栖真修炼之迹,余无所传。

    则紫阳真人确为临海人无疑也。至仙翁葛玄……惟县志所载福圣观,即桐柏宫,改建唐景云二年,并有睿宗为司马承祯置观敕……此观兴于唐而盛于宋,昔人记载殿宇之繁,基址之广,赐产之多,他处无与为比……至今只有道士范青云一人苦守于此。其符篆归于何处,则俱不得而知矣。

天台县平桥镇紫阳真人故居遗址碑

    这个密折,详细反映了当时天台山紫阳道场的衰败情况。昔日“他处无与为比”的桐柏宫,此时已是庙毁人散,殿基成了坟茔,全靠道士范青云一人苦守,总算是法脉尚未完全断绝。

天台山桐柏宫紫阳殿

    但是,旁敲侧击式的“密察”难以深入,加上李卫粗心大意未及推敲,竟然将桐柏宫与福圣观两个截然不同的道观混为一谈。更为严重的是轻信康熙年间临海学者编纂的府县两志一面之词,将天台紫阳真人张伯端误认为临海人,误导了雍正皇帝,也使得张伯端籍贯成了学界争议三百年的历史公案。

    最早称张伯端为临海人的是清康熙二十二年洪若皋编纂的《康熙临海县志》。同年同是临海学者冯甦编纂的《康熙台州府志》所载主体与其几无差别。《康熙临海县志》中张伯端传记的正文如下:

    张用诚,邑人,字平叔。为府吏,性嗜鱼。在官办事,家送膳至,众以其所食鱼戏匿之梁间。平叔疑其婢所窃,归扑其婢。婢自经死。一日,虫自梁间下,验之,鱼烂虫出也。平叔乃喟然叹曰:“积牍盈箱,其中类窃鱼事不知凡几!”因赋诗云:“刀笔随身四十年,是非非是万千千……有人问我蓬莱路,云在青山月在天。”赋毕,纵火将所署案卷悉焚之。

    因按火烧文书律遣戍。先是郡城有盐颠,每食盐数十斛,平叔奉之最谨。临别嘱曰:“若遇难,但呼祖师三声即解汝厄。”后械至百步溪,天炎,沿溪中遂仙去。至淳熙中,其家早起,忽有一道人进门坐中堂,叩其家事历历,随出门去,人以平叔归云。百步岭旧有紫阳真人祠,匾云:紫阳化身处。今废。


    张用诚即张伯端。《康熙临海县志》的这篇张伯端传记,令人匪夷所思。首先,该传记的文字主体是“婢女窃鱼”案,这是一个并非临海专有的传说故事。譬如常州红梅阁的版本,故事情节雷同,只是主人公由府吏张伯端变成了县吏龚子彬。


    笫二,其赋诗“刀笔随身四十年”,更是张冠李戴,实为元朝福建廉访使密兰沙所作的求仙诗。笫三,所载“盐颠”情节荒诞不堪,纯属民间传说。第四,传记称张伯端获罪后“械至百步溪”即已仙去,根本没有成都得道、悟真问世之可能,与道教南宗祖师紫阳真人生平毫无相同之处。


    可是该传记在正文之后,又以“按”的形式用小字附录了旧志的记载:按:旧志及一统志载,用诚临海人,曾入成都,遇真人刘海蟾得金丹术,归粹成秘诀八十一首,号悟真篇。授扶凤马默曰:平生所学尽在此矣。年九十九趺坐而化去,有尸解颂。此化身后事。

    这段小字附录,当指紫阳真人张伯端。但是,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区区几十个字,竟然把张伯端乡籍又抄错了。事实是,此前没有任何史料称张伯端(用诚)为临海人。“旧志”指南宋嘉定十六年,临海陈耆卿编纂的《嘉定赤城志》,白纸黑字写着张伯端是“郡人”;“一统志”,是指明天顺五年,李贤主纂的《大明一统志》,基本沿袭《赤城志》提法称张伯端为“台州人”。

    洪若皋《康熙临海县志》的张伯端传记,谬误百出,为后志所不取。32年后(1715)台州知府张联元编纂的《天台山全志》,就重新将张伯端改为“天台人”。清王舟瑶编纂的《光绪台州府志》和喻长霖的《民国续台州府志》,均明确否定康熙两志关于张伯端的记载,在《考异》中批评道:“康熙旧志与临海志等载……非事实也,故不敢从”。

   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李卫的密折,“考之郡邑旧志,及《赤城》、《一统》诸志,俱载紫阳真人为张用诚,字平叔,乃台之临海籍。惟《天台山志》……与诸志稍异”,真不知从何说起。事实上,所谓“郡邑旧志”,只有临海学者编纂的《康熙台州府志》和《康熙临海县志》称张伯端为临海人,而清《天台山全志》和明《天台山志》(即《天台山方外志》)明确称张伯端为天台人,《康熙天台县志》则未列。

天台县平桥镇紫阳宫

    密折特别点出的《嘉定赤城志》明明白白称“郡人”,《一统志》称台州人,怎么就都变成临海籍了呢?看来他们只是看了《康熙临海县志》张伯端传记的小字附录中有“旧志及一统志载,用诚临海人”的说法,连这两部志书翻都没翻就信以为真,还言之凿凿地写在密折上呈送雍正皇帝,实乃欺君之罪。李卫办事之草率武断,由此可见一斑。

    一个人的乡籍无疑自己最清楚。张伯端在《悟真篇》序中自署“天台张伯端”就是最权威的依据。此后六百多年中涉及张伯端籍贯的史料很多,却从来没人否认张伯端是天台人,更没有人说过他是临海人。直至清康熙年间,才有上述临海学者首次在县府志书中提出张伯端是临海人的说法。其实,康熙县府两志之谬十分明显,故而引来后志批评者甚众。而作为雍正皇帝十分宠信的重臣李卫,竟然全然无视,还用一些后人的纪念性建筑和命名予以掩饰,以致误导了雍正。

    李卫这种武断的办事作风,误事害己。说他“误事”,这份误导雍正皇帝的密折只是其中一个事例。说他“害己”,乾隆登基不久即因“办事草率”而被革职,随即“病死”。

4、事关三地 御碑制作三块


    李卫根据自己对张伯端乡籍的错误判断,在这份密折中就如何修复紫阳道场的问题,提出了除桐柏宫外,再增加府城紫阳楼和百步岭两处仙迹的建议。

桐柏宫雍正圣旨碑的碑盖

    雍正出于对自己宠臣李卫的信任,就依密折所奏,将在天台山修复紫阳道场的心愿,分成了在天台山桐柏宫、临海紫阳楼和百步紫阳庵三处实施。李卫对张伯端籍贯的错误认定,误导了雍正皇帝。但是,却意外地因此使得府城和百步的两处紫阳真人遗迹得以修葺保护,也属好事一桩。

    雍正十二年二月,天台山桐柏宫(紫阳道场)及临海两处工程全部竣工。雍正皇帝非常高兴,为桐柏宫赐名“桐柏崇道观”,赐额“万法圆通”,三月十八日御笔亲书《崇道观碑文》:

    性命无二途,仙佛无二道。求长生而不知无生,执有身而不知无相法身,如以箭射空,力尽不堕,非无上至真之妙道也。佛祖云:“外其身而身存”。岂非世尊无我而有我之旨乎……

    大慈圆通禅仙紫阳真人张平叔,著《悟真篇》,发明金丹之要。自序以为是乃修生之术,黄老顺其所欲,渐次导之,至于无为妙觉,达磨六祖最上一乘之旨,则至妙至微,卒难了彻。故编为外集,形诸歌颂……

    紫阳生于台州,城中有紫阳楼,乃其故居。去郡城六十里有百步溪,传为紫阳化处。又尝焚修于桐柏崇道观,岁久,香火岑寂,特命发帑遣官,载加整葺……特以联景仰髙踪,表其宅里,俾学道之士,人人知此向上一路,千途同轨,非可强分区别,自生障碍,庶几真人救迷觉世之薪传,不泯于后也。自紫阳楼,迄百步溪、崇道观三处,各为殿堂门庑若干楹,并置田若干亩以资香火,有余则以赡其后裔。雍正十二年二月,经理告竣,爰志其缘起而刻诸石。

雍正十二年三月十八日御笔。


    从这篇碑文可以看出,其实雍正对李卫办事的粗心还是有所警惕的。例如李卫将桐柏宫与福圣观混为一谈,雍正就没有上当。他考证了桐柏宫的历史沿革后,赐名是有历史依据的“桐柏崇道观”。又如李卫言之凿凿地称“紫阳真人为临海人无疑也”,雍正也没有完全相信,而是称“紫阳生于台州,城中有紫阳楼,乃其故居。”

    由于此次紫阳道场修建工程已扩展到天台、临海两县三地,雍正皇帝御书的《崇道观碑文》,就被主事者制作成“一正二副”三块,分置于上述三个地方。

    当然,真正的“圣旨碑”只能有一块,那就是竖立在桐柏宫正殿前方的雍正皇帝御书“圣旨碑”。它雄伟大气,制作精良,有着正宗御碑特有的雕龙碑盖和王者气势,碑文题额是“崇道观碑文”,碑身上潇洒飘逸的御笔碑文配以龙云浮雕饰框,显得非常壮观华丽。

    而临海紫阳楼和百步紫阳庵二处的“圣旨碑”,因为是桐柏宫“圣旨碑”的一种副本分身,所以有碑身无碑盖,碑身亦无浮雕纹饰,而且题额也没有“崇”字,其规格气势跟桐柏宫的正宗“圣旨碑”相比,不可同日而语。也因此,临海东湖这块“圣旨碑”,原先也只能“立于临海紫阳宫正殿墙后”,而不像桐柏宫“圣旨碑”那样昂首挺立在正殿前方。

    令人十分惋惜的是,天台山桐柏宫的正宗“圣旨碑”,毁于文革的“破四旧”运动。精美的雕龙碑盖,由8个壮汉抬到村里,打上四个螺丝作为固定碾米机的地脚使用。动用了16人搬走的半块碑身,亦被裁成条石用于建房,还说是“废物利用”。根据现存残片实测,“圣旨碑”的碑盖尺寸为高118厘米、宽100厘米、厚30厘米,碑身厚度为20厘米。估计碑身宽约1米,高近4米,整个雍正“圣旨碑”高度为6米左右。


    同样由于历史的原因,百步紫阳庵的那块“圣旨碑”早已不知去向。所幸者因有临海文物工作者的精心保护,总算将府城(临海)紫阳楼的这一块“圣旨碑”碑身比较完整地保留了下来,为我们提供了珍贵的史料实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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